#八十
夢很快發現了唐今的意圖，原本安靜守候在周圍的黑影一擁而上，頓時將她和駱弋的身影包裹。
“你想要奪走他所有的夢嗎？”
夢似乎難以接受唐今這樣的行為，原本平和的聲音中也多出了幾分帶著冷意的譴責。
唐今覺得好笑，“那不然像你一樣，奪走他的性命？”
“我不會殺他，他也不會死，他會永遠留在他想要的美夢之中。”
“那你還真是無私。”
副本中的npc，通常都有自己的一套思維模式，而且很難扭轉。
唐今懶得跟它爭，只是用夢能夠接受理解的方式道：“你說他會留在他想要的美夢之中，那你怎么不讓他自己選擇，你給的美夢和現實，他要哪一個？”
當然會有人選擇夢給予他們的美夢，但駱弋絕對不會是選擇留在夢中的那一批人。
但夢很堅持自己的想法，“即便他選了現實，以后也一定會后悔。”
它見過太多這樣的例子了。
唐今不作評價，只是手上沒停下吞噬駱弋夢境的行為。
見空中浮現的夢境畫面已經越來越少，那圍在她周圍的黑影也再次上前，試圖阻止她。
不過那些黑影往往才剛靠近一點，就和駱弋的夢一樣，被唐今給吞噬了。
按照這個副本的規則，只要駱弋在夢中，“夢”就不會真正地消失。
唐今是沒辦法徹底抹殺它，但它顯然也拿唐今沒什么辦法。
浮現在空中的夢境畫面一點一點被不知名的黑暗吞噬，眼看著就要徹底消失。
唐今周圍的空間似乎發生了一點不可察覺的扭轉，但才轉過去一點，就又像碰到了一股更為強大的力量一樣，被重新轉了回去。
夢現在能用的手段，基本上已經對唐今沒用了。
“你真的要讓他變成和你一樣，沒法做夢的人嗎？”
唐今想了想，“不做夢好像也沒什么不好的，平時還能睡得更香呢。”
“……”
夢不泄氣，繼續發問：“一個美好的夢境可以安撫人疲倦的心靈，難道你想讓他永遠無法做夢，連在夢中安撫自己的機會都失去嗎？”
“人晚上要是不好好睡覺，一個勁地做夢，第二天會更疲倦呢。”
“……”
夢生氣了，它真的生氣了，“我的夢不會讓人疲倦的！”
“做夢的又不是你，你說了不算。”
“你——”
如果夢也有實體，也有臉，也有表情，那現在出現在它臉上的一定是碩大的“沒法跟你們這種不會做夢的人溝通”。
唐今可不管它怎么想的，繼續吞噬駱弋的夢境。
在駱弋的夢境真的被她吞噬完之前，打又不過她，吵又吵不過她的夢，到底還是放手了。
浮現在空中的最后一點夢境畫面驟然化為一團白霧消散，靠在唐今懷里的駱弋皺了皺眉，片刻后，睜開了眼睛。
他大概還記得剛剛那個夢中的內容，現在看見面露擔憂望著他的唐今，再看見周圍的黑暗，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么。
“我又做夢了？”
唐今點了點頭，“你還好嗎？有沒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“還好……”駱弋剛說完這句話，唐今的耳邊就又響起了那道刺耳的提示音。
唐今看向駱弋，駱弋避開她的視線，給自己上藥。
唐今忍了忍，還是沒忍住，湊過去在駱弋的臉頰上親了一口。
兩人耳邊的提示音愈發尖銳了，不過在駱弋再次給自己按了一枚那個紐扣藥劑后，提示音再怎么尖銳，到底也還是慢慢消失了。
但唐今還有點小擔憂，“駱弋，現在什么我們都不做你就要用藥了，以后……”
【真愛之吻】讓兩人綁定了眷屬關系，但這特殊的綁定條件對兩人來說也實在是個麻煩。
用藥可以撐一時，但也不是永久的。而且是藥三分毒，更何況是抑制激素分泌作用于大腦的藥物。
這藥目前沒什么副作用，但長期用下去就不知道了。
駱弋安慰著她，“多走幾個副本，會找到解決辦法的。”
主神的系統商城里有賣能將npc變為眷屬的道具，但那些道具卻只能對a級及a級以下的npc管用。
想要將s級npc變為眷屬，似乎只能靠抽中的特殊技能，或者副本中的特殊道具。
他們現在已經走了五個副本了，但駱弋還沒看見過類似的道具，抽中的技能也沒有再出現過能綁定npc的，可能還得走很多很多個副本他們才能找到……
不過。
在這件事上，他并不怕麻煩。
唐今抱著他不肯松手，“要是我跟駱弋分開了，就算要找很多很多個副本，我也會找到駱弋的。”
駱弋任由她黏在自己身上，“你留在原地就好了，我會去找你的。”
“駱弋不想讓我找你嗎？”
“不是，只是副本太多了，如果你也來找我，我怕我們會錯過。”
“那也可以我去找駱弋嘛，駱弋在原地等我就好！”
“嗯……”
唐今瞬間就猜到了他在沉默些什么，“駱弋，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可以通關那些副本？”
“沒有。”駱弋答得還是很快的，“……我只是怕你被人騙。”
“我才沒有那么笨呢。”
唐今咕噥一聲，又彎眸笑了起來，“不用我等，也不用駱弋等，我不會讓駱弋跟我分開的。就算是主神，如果祂要分開我們，我也不會讓祂……吃好果子的！”
有些不合時宜，但駱弋唇角還是稍稍往上了一點。
他就知道，自家的小山鬼放不出什么太狠的狠話來。
這樣的狠話要是真讓主神聽見，估計就算原本沒打算分開他們的，都得試試分開他們會吃到什么樣的壞果子了。
唐今不知道他又在心底偷偷誹謗自己，見他笑了，也就開心了。
雖然平時還是不多，但一貫沒什么表情的駱弋現在偶爾也會笑笑了。
為什么要沉溺于所謂的美夢之中呢？
他們在一起的現實，明明比夢境要更美好。
正處于熱戀期的小情侶膩歪了好一陣，終于，有人想起了他們現在還在副本之中。
駱弋咳了一聲，將注意力轉回副本上，“時間還剩多久？”
唐今估摸了一下，“還有二十秒……沒事的，我已經找到它的本體了，一下就可以解決。”
在駱弋從夢境中出來之后，夢就不再是不可消滅的，所以在駱弋醒過來的時候，它就已經逃離了唐今兩人的身邊。
但它逃也沒用，唐今一直都有留意它的舉動，就算它逃走了，也能找到它的所在。
周圍的黑暗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退散，唐今跟駱弋依舊站在那條逼仄昏暗的走廊里。
不過不同于剛剛的是，那些原本站在門口的奇形怪狀的租客們，這會都已經消失不見了。
唐今感應了一下夢的位置，青綠色的能量在手中聚集，片刻后，那團能量遽然從唐今手中飛出，以肉眼無法觀察到的速度，如圓月彎刀一般斬開了整條走廊。
而駱弋的耳邊也就在這么一瞬間里，響起了通關成功的提示音——
【叮咚。】
【恭喜玩家通關s級單人副本。】
【個人通關評分：b。】
【通關獎勵：5000商城點、10可分配潛力點。】
或許是因為這個副本中，駱弋基本沒有做出過什么貢獻，所以他的個人通關評分也偏低，獎勵也只給了最基礎的那些。
不過這倒不影響什么。駱弋最多也就是可惜一下沒有抽取技能的機會。
“駱弋！”
解決完boss，唐今也轉過身，眼睛亮亮跟自家隨主要起了表揚。
連著當了好幾個副本的吉祥物，她也總算是能干點眷屬該干的正事了。
駱弋也十分配合地為她叫起好。
不過……
駱弋看了眼走廊盡頭。
他有注意到，唐今剛剛送出的那團能量，似乎在中途一分為二，變成了兩道刃氣。
一青一綠重疊在一起不易察覺，但青色的那道在走廊盡頭切斷了什么東西之后，便消失隱匿，像是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任務。
螢綠色的那道卻繼續著，飛出了他們所在的這間旅館，沒有停下。
像是有另外的目標。
駱弋看了眼面前高興的唐今，半晌，也沒問了。
他對唐今動手的另一個目標，已經有了猜測。
她剛剛突然提到某件事，其實很突兀。
像是在說給他聽，但又像是在說給其他什么人聽。
駱弋在唐今的臉上稍微用力地揪了一把，收獲了她一個充滿疑惑迷茫的眼神。
駱弋無聲嘆了口氣，“也不知道裝好點……”
唐今眨了眨眼睛，明知他在說什么卻依舊裝不懂。
雖然早就已經在駱弋面前把那點黑芝麻餡給露得差不多了，但只要她堅信自己是一顆白湯圓，那她就是一顆白湯圓。
就算有餡，那也是甜豆沙餡的，絕對不是黑芝麻！
雖然不知道她這是為了什么，但駱弋也不是會在乎湯圓是什么餡的人。
就算是黑芝麻的，那不也是甜的嗎？
他愛吃就行。
……
副本結束，兩人沒有多留，很快就退出副本回到了駱弋的玩家空間。
駱弋的玩家空間，現在已經徹底被唐今改造成了一片有山、有水、有大森林的綠色世界了。
以往駱弋回到空間，都是會先睡一覺休息的。
但這次駱弋在副本里睡了挺久，暫時還不怎么需要休息，就是稍微有點餓了。
趁著他吃飯的時間，唐今也問起了最關心的那個問題。
“駱弋，基地里的夢，是真的嗎？”
駱弋的動作頓了頓，片刻后，給了唐今一個讓她有些意外的回答：“九歲到十五歲的記憶，我不太記得了。”
“嗯？”
駱弋解釋：“十五歲的時候我失憶過一次，后來記憶慢慢恢復，也只記得九歲以前的事。”
九歲到十五歲的那段記憶，在他這里是空白的。
所以在副本中見到的那一切，究竟只是一個夢，還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，他也無法確定。
他之前跟唐今講故事時，之所以那么簡短，也有記憶缺失的緣故。
在他的印象里，他確實就是出生——學習——然后突然之間基地就沒了，他就獨立了。
至于基地為什么沒的，中間又發生了些什么，他確實想不起來。
唐今托著下巴想了一會，又看了眼旁邊安靜吃飯的駱弋，半晌，也沒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，湊過去蹭他的飯吃了。
不管是不是真的，他們現在在一起了不就好了。
反正。
他們應該也不用再擔心會被系統分開了。
……
【往日重現】副本中，還保持著唐今駱弋離開時的模樣。
原本在副本中的玩家離開之后，副本就該開始重置的。
但不知道為什么，這一次的副本卻像是停止運轉的機器一樣，卡了整整一個多小時，才終于響起了那道冰冷的系統提示音。
【檢測到玩家已退出。副本重置開始——】
【……】
【玩家編號d-39071及其名下眷屬npc編號a-00071重點標記中——】
【重點標記完成。】
【副本重置結束。】
隨著副本的緩慢重置，夢也再次出現。
不過現在的夢，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夢了。
倒不是唐今直接殺了原本的那個夢，只是夢就是這樣的，每一次出現都會是不同的個體，只是會擁有原先那個夢的記憶。
夢飄浮著，慢慢離開了掛著“浮夢”招牌的破舊旅館。
旅館建在一片深山老林之中，周圍都是樹木，只有旅館門前有一條供人行走的小道。
不過這條小道上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什么人了。
副本重置完成后，被飛出旅館的那道螢綠風刃斬斷的樹木也都已經恢復。
夢停在了那條小島上。
它看著道路上仍舊殘留著的，某種光是看一眼，便已經能讓普通人精神錯亂，極為幽冷的血紅污濁。
許久，它還是又慢慢吞吞地回到了自己的旅館中，等待下一名玩家的到來。
雖然不明白祂為什么突然降臨，還親自對一個玩家做手腳，但如果有什么需要它的指示，應該會再找它說的吧？
新出現的夢，是一只不想上班，更不想主動聯系上司給自己找事，只想躺平摸魚的懶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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