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爸,我……”
看陶鐫峰的態度十分抗拒,陶醉擔心他的病情,不敢再多話。
她彎下身,想要收拾一下茶杯的碎片。
“你手還傷著,別動了。”
陶鐫峰將陶醉趕到一邊去,徑自彎腰壓身,將碎片一塊一塊撿起來。
“都這么多年過去了,說那些有的沒的,還有什么意義?誰對誰錯,能怎樣?”
陶鐫峰嘆了一大口氣,“宋姨是你長輩,藍藍是你妹妹。過日子磕磕絆絆難免,但也總沒虧待過你。萬一哪天我真閉眼了,這個家還不是要靠你撐著才能不散架?之前我是一心指望著沈家,指望你跟風易能好好過日子。如今?哼。”
“爸,我行的。”
陶醉說。
陶鐫峰抬起腰,微微一怔,瓷片似乎扎了下手。
“爸!”
陶醉趕緊跑上去。
“沒事。”
陶鐫峰舒了口氣,“行是行,只是女孩子家,但凡說自己行的,背后得多付出多少苦?有條件的,誰不想被安排被疼愛?”
“爸。可是被疼愛被安排的那個,總是沒有太多選擇的,不是么?”
陶醉從包里拽出幾張紙巾,小心翼翼地擦沾著陶鐫峰劃破的食指。
仰起臉,陶醉迎上父親的眼眸,亮晶晶的,渾濁的是過往,清澈的是淚意。
“小醉長大了。”
陶鐫峰說。
……
陶醉照顧陶鐫峰睡下午歇,準備離開之時,正好迎上宋琳娜回家。
“小醉,你回來了?”
“宋姨。”
陶醉點頭招呼一聲:“桃姐說您去外地了?”
“嗯,一朋友的兒子結婚,不在江城。本來還要多住一晚的,不放心你爸。”
宋琳娜說,“那個,你這就要走?好不容易回來,吃完晚飯吧。”
“我還有點事。”
陶醉婉拒:“宋姨,辛苦你照顧我爸了。”
宋琳娜愣了一下,搖搖頭:“一家人還說什么客氣話?你平時忙工作,家里盡可以放心。你爸有我呢,倒是藍藍……”
說到自己這個鬼頭鬼腦的女兒,宋琳娜實在是愁。
原想將她培養得文靜淑女閨秀一點,等到了適齡年紀,再尋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孩。
可是陶藍壓根就跟“文靜淑女閨秀”這樣的詞匯天然絕緣,陶鐫峰對她只有來得寵,宋琳娜性格溫聲軟細,心計有料也不在褶上,整個家里,似乎也就只有陶醉的話她還能聽上兩句,但也時不時要被她反噬兩口。
“藍藍這幾天都不怎么回家,說是在跟朋友談個什么自媒體號。要簽約還是要包裝之類的。我又不懂這些事,怕她一個還沒畢業的小姑娘,回頭再給人騙了。”
宋琳娜請求道:“小醉,你朋友多,閱歷廣。有空幫宋姨盯著點藍藍。宋姨知道她前陣子沒少給你惹麻煩,先替她跟你道個歉了。”
“宋姨,我知道了。回頭我問問她朋友,看她這陣子跟誰接觸呢。”
陶醉想,上次見到陶藍是在一周前,將軍令門口。
這小家雀兒年紀不大,腦子不傻,拎著一條蕾絲內褲,還想威脅她跟她談判來著,被她幾句話小小震懾了一下,之后就一直沒冒泡兒了。
陶醉知道陶藍自己也有個自媒體賬號,在幾個平臺上拍點日常vlog,鬼畜搞笑短視頻之類的,粉兒漲的也不快,基本上就是個業余邊緣水準。
這樣的年輕up主,三分鐘熱度,又找不準市場定位的,誰會主動找她來談合作?
陶醉想,宋琳娜的擔心或許不無道理。
……
陶醉來到唐恬病房的時候,剛過三點。
兩個護士正好從里面出來,細聲細氣喳喳議論。
“余大夫的意思是,明天鎮定再加一個計量。”
“她情緒不穩,可別再出什么意外了。”
“聽說是被她男朋友捉奸在床,一氣之下把臉給毀了,哎,二十五六最是花樣年紀,真是作孽。”
“是作孽,自作孽,不可活。受傷到現在了,好像就只看到一個女的過來陪護過,說是她姑媽吧?”
“哎,也不知道是沒爹媽,還是爹媽嫌丟人不愛管。不過她姑父看著好像還挺有范兒的,戴的是名表,開的是豪車。”
陶醉知道她們說的就是唐恬。
姑媽是唐毓秀沒錯,那姑父是什么鬼?
如果是李高偉的話,這家伙現在還口眼歪斜地躺在福利院里。
兩個護士走遠以后,陶醉貼在病房門口,剛準備敲門,就聽到里面傳來唐毓秀和唐恬對話的聲音。
“恬恬,聽姑媽一句勸。別再想沈風易了,沈家人的態度已經擺明了要拿錢平下來。你只管安心養傷,姑媽幫你去爭取。”
“你會幫我爭取?你想要的,不過就是長留記的那份破菜譜罷了。”
唐恬的臉上有傷,說話稍稍一用力就撕裂得生疼。所以她的聲音不清晰,也不響亮,陶醉要把整個耳朵貼上去,才將將聽得到。
“恬恬,你怎么能這么說姑媽呢?姑媽就你這么一個侄女,將來咱倆是要相依為命的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啊。”
“為了我?”
唐恬冷笑:“我當初已經懷了孕,是你硬逼著我分手,回頭重新勾搭沈風易的。風易視我如珍寶,如果不是你非要我跟陶醉當面提那個秘方的事,我甚至不需要跟陶醉正面沖突。
現在風易認定我別有用心,豈不是順理成章回到陶醉身邊去了?”
“恬恬,你怎么那么傻?沈風易根本就不可能跟你結婚,就算他想,他父母家人那關你過得了么?”
唐毓秀苦口婆心地勸。
“所以現在不就是最好的機會?”
唐恬尖聲道:“我的臉毀了,我要沈風易負責一輩子。姑媽,你把他叫來,你去把沈風易叫來!只要他來看看我,只要他還愿意要我,我就原諒他!”
“你別做夢了!”
見唐恬依然沉浸在癲狂偏執的狀態里,唐毓秀尖聲怒斥道:“你從小就沒有爹媽,要不是我,你早就不知道被人賣到什么窮山溝里了。唐恬我告訴你,就你以前干的那些骯臟事,我都不用一件件細數出來。整個江城,乃至全國,但凡有頭有臉的有錢人家,誰會要你這種女人進門?”
“姑媽……”
唐恬咬著唇,摒著呼吸:“姑媽,我知道你對我養育之恩大過天。這么多年來,我聽你的,信你的。你讓我跟誰好,我就跟誰好。我也想找個條件好的人家,讓您后半生衣食無憂。可是沈風易不一樣,他對我是真好,即使我是騙他算計他的,他知道我懷孕,絲毫沒有懷疑,他說他安排好一切一定會讓家里接受我的。我后來,我后來也是真喜歡他的!要不是因為陶醉,他根本不會懷疑我誤會我!”
“你省省吧!”
唐毓秀怒罵:“你看你現在這幅樣子,你還能干什么?沈風易接受你?他自己都不是沈伯康的兒子,還不是早晚被掃地出門的貨色!我告訴你唐恬,別再白日做夢了!你現在要做的,就是乖乖養傷,不要多話!等我拿到了長留記的秘方,姑媽不會虧待你,咱們去整容,去國外最好的醫院幫你整容。乖。”
“姑媽,你到底為什么要這個菜譜?”
唐恬歇斯底里道:“你從十年前就沒名沒份地跟著李高偉那個窩囊廢。你就是為了要得到長留記的秘方對不對?我甚至不知道咱們家人有人當過主廚,開過餐館……你,你要那個東西到底是為了什么,或者說,是為了誰?”
“你別管,總之……這東西對我很重要。”
唐毓秀落座回窗邊,環著手臂,安撫唐恬:“恬恬,姑媽不會害你。只要你乖乖聽話,咱們以后有的是好日子。你放心吧,陶醉我了解,這小丫頭從小沒吃過什么苦,最是心軟。只要咱們不松口,沈風易就被逼得無路可走。到時候,陶醉不忍心他苦苦哀求,一定會把秘方交出來的!”
“可是那樣的話,風易就真的再也不會原諒我了……”
唐恬潸然淚下,臉上的傷口被腌浸得刺痛。
“你怎么還想著沈風易呢!我告訴你恬恬,就算沒有沈風易,姑媽也敢承諾,將來沈家的一切,妥妥都是咱們的。”
陶醉:“!!!”
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難道陶醉還能聽不明白?
就在陶醉忍不住想沖進去狠狠打一頓臉的時候,身后一只大手突然憑空摸過來,扯著陶醉的肩膀,將她扮進一旁的空休息室。
咣當一聲,門反鎖上。
男人偉岸英挺的身姿壓上來,將她以最熟悉的壓迫感,禁錮在墻壁上!
駱北尋!
“你,你怎么在這兒?”
“熱鬧聽夠了沒有?”
駱北尋單手壓著陶醉的肩,另一手向上掀了掀眼鏡架。
“放開我。”
陶醉擰著眉頭,用手肘繞開駱北尋的掌壓。
“有話說話,不要動手動腳。”
駱北尋眸子一倏:“我只是過來提醒你一句,人家說你心軟,你就真把自己往菩薩身上渡?你來找唐恬,是為了幫沈風易求個諒解書吧?”
“你少在這里陰陽怪氣了。”
陶醉咬咬牙:“我還是為了駱小嬌?把沈風易惹得狗急跳了墻,你當他媽媽從樓梯上滾下來是白摔的么?”
“我自己的妹妹,我有本事保她。”
砰一聲,駱北尋再次壓住陶醉的肩,將她死死低在墻面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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