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猛的嘴角抽了抽。
行啦,知道是你的小舅子,不要擺出來一副這么驕傲得意地嘴臉好不好?
不過想到了什么,王猛語氣有些擔憂,皺眉道:
“說來也是奇怪,阿羯這小子既然如此聰慧的話,為什么從來沒有見他在參謀司的議事中主動說些什么,而且也沒有見他專門把自己的名字放在這份計劃的前面,莫非是參謀司中有人想要打壓他?”
說到這里,王猛自己先緊張了起來。
參謀司是杜英和他精心打造的培養有才年輕人的地方。
這亂世之中,最重要的是什么?
還不就是人才。
因此關中盟“饑不擇食”的收納人才,哪怕是人才年輕一些也無所謂。
沒有經驗,可以培養和鍛煉啊。
正是因此,參謀司也變成關中盟里的年輕人們擠破腦袋想要進去的一方圣地。
顯然能進入這里的人,表明是得到王猛認可的聰慧之人,而且以后追隨著王猛甚至盟主本人學習和鍛煉,還愁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?
可參謀司越是受到歡迎甚至追捧,王猛自然也就越是小心。
因為他要防止參謀司的年輕人們因此而心生驕傲,還要防止年輕人們內部出現攻訐矛盾。
以后參謀司的人肯定是要下放到軍中各處,而如果關中盟能夠掌管地方州郡,那么這些參謀司的人自然更應該齊心協力,畢竟他們要面對的有可能是來自于荊蜀或者江左勢力。
如果不是這兩者之間的矛盾已經越來越多,甚至都已經快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,王猛根本不會升起讓參謀司去和他們競爭一下的想法。
所以現在王猛要確保參謀司內部的團結。
以后才能夠在外一樣齊心協力。
現在意識到謝玄有可能在參謀司中受到打壓,王猛自然打起精神。
杜英則笑著搖了搖頭:“參謀司里的人都是經過你我精挑細選,當然主要是師兄的功勞。”
王猛并未反駁,還算師弟有良心,知道師兄的辛苦。
而杜英接著解釋:“既然都是還算聰明的人的,盎然就會知道阿羯的身份不是他們能夠隨意挑釁的。”
王猛楞然,旋即自失的一笑。
是自己多慮了。
謝奕和杜英,這是現在林氏塢堡的兩尊大神,而謝奕的兒子、杜英的小舅子,在林氏塢堡都可以橫著走。
參謀司的人又怎么會故意打壓謝玄呢?
“這小子怕是在反過來試探我們啊。”杜英無奈的說道,“他故意不顯山不露水,怕是想要看看我們是不是能夠看出來什么端倪。”
“謝家哪兒冒出來的這個人精?”王猛哼了哼,有一種反過來被謝玄給戲弄的感覺,枉我剛剛還為你擔心。
“世家子弟,哪個是好相與的?”杜英嘆了一聲。
王猛猶豫了一下,還是緩緩說道:“謝司馬······”
杜英一時無言。
好吧,你這樣說真的是扎心了。
不過杜英知道,謝奕其實只是在沙場上磨礪的久了,做什么事都有點兒直來直去、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罷了。
并不是他真的什么都不會。
“也罷,阿羯不管是出于什么想法,先隨著他去吧。等來日議事的時候,余會詢問一下他對于當前局勢的看法。”杜英淡淡說道,謝玄雖然是杜英要重點培養的對象,但是現在還太年輕。
杜英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的身上。
新的大腿成長起來之前,還得靠自己啊。
就當杜英順勢打算和王猛討論一下當前戰局安排的時候,外面傳來陸唐的聲音:
“少主,前線急報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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議事堂上,聚將鼓響起后,將星云集。
“這個混賬司馬勛,為什么根本不打招呼,他以為他是誰?!”謝奕把一卷竹簡重重的摔在地上。
杜英的心跟著“咯噔”了一下,不由得感慨。
隨著終南紙的推行,竹簡也已經越來越少了,保不齊幾年后就變成古董了,岳丈你也不能這樣摔來摔去呀。
直呼其名、破口大罵,就已經足夠了。
不過謝奕的憤怒,杜英也是能夠理解的。
因為就在半個時辰之前,他們收到了急報,司馬勛已經率軍向西北進攻,目標正是之前曾經讓他丟了臉的昆明池。
顯然司馬勛想要找回場子。
可是重要的在于,司馬勛在出兵之前并沒有告知林氏塢堡這邊自己的具體計劃。
兵馬已動,杜英他們才收到消息。
這意味著司馬勛此時可能都已經向氐人營寨發起進攻了。
“梁州刺史難道還擔心我們會爭奪功勞不成?”戴逯的心情顯然也不好,冷嘲熱諷。
不,不只是他,包括杜英和王猛在內,臉色其實都不善。
而今關中戰局的雙方,都在小心的維持著平衡并且尋覓著對方的破綻。
司馬勛的貿然出擊,顯然會導致這種平衡被打破,而且如果關中盟這邊并沒有動作的話,那么司馬勛就會成為整條防線上的破綻。
牽一發而動全身。
在送來的急報中,司馬勛并沒有請求關中盟派兵增援。
可是謝奕和杜英又不得不有所動作。
不然的話,司馬勛真的出了什么意外,那么關中盟的側翼就會直接暴露出來。
這是杜英不敢承受的。
司馬勛這家伙,顯然算準了杜英他們的態度,同時在之前和杜英的接觸之中,他顯然也察覺杜英不可能真的成為和他利益共享的盟友,大家怕是只能維持合作關系。
所以還不如用這種方法逼迫杜英和謝奕做出選擇。
就算是這一次引起了他們的不滿,那么日后有利益可以共享的時候,稍微讓一讓,他們肯定又會和自己攜手前進。
這世道本來就是如此。
司馬勛的決斷,意料之外,情理之中。
老歐·亨利了。
“害群之馬,害群之馬啊!”謝奕來回踱步,一時間他也有點兒亂了方寸。
杜英則起身說道:
“伯父無須過于擔憂。一來梁州刺史動兵,出其不意,即使是我們也未曾聽聞風聲,因此攻破昆明池或許并非難事。
二來梁州刺史既動,那么魚遵和苻融必然會隨之而動,這就給了我們機會,依然還可以按照原計劃而行。”
原定的計劃,就是直接進攻苻萇。
關中盟上下,本來就已經做好了準備。
只是時機未到。